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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许久,江厌辞也只是抬手,克制地轻轻捏了捏月皊小巧单薄的耳垂。

    还好她睡得安稳,并没有被扰醒。

    ·

    翌日,月皊醒来时,身边已没了江厌辞的身影。她打着哈欠坐起身,散漫伸懒腰。久违的好眠,让她觉得身上轻盈惬意。她坐在床榻上缓了一会儿,才懒懒将腿挪到床下。

    宽松的白绫袜不知何时遗落,一双娇嫩赤足踩进绣花鞋里,月皊才想起来昨天为了不发生声音,脱了鞋子穿过方厅。那么此时这双鞋子……

    月皊歪头,望向床头外侧,那里摆着一叠她的新衣裳。

    月皊揉了揉头,才褪下寝衣换上常服。她没急着出去,先走到窗前,将窗扇推开,望着窗外的雪景,不由轻“呀”了一声。

    昨儿个,她还在抱怨一连几日都是白日晴空万里只夜里风雪交加。老天爷先是听见了她的抱怨,此刻外面正纷纷扬扬下着大雪。这雪不知道下了多久,地上已厚厚一层,而且此刻大片降落的雪势并没有减弱的趋势。

    月皊走出房,穿过方厅推开门。

    正在庭院里说话的两个人转头望过来。

    说话的两个人一个是江厌辞,另一个却是月皊没有见过的年轻郎君。那郎君穿一身竹绿的长衫,面色却和江厌辞一样的冷。

    瞧见望过来的江厌辞皱了眉。月皊忽然觉得这面生郎君比三郎还要冷血无情的模样。

    江厌辞直接朝月皊走过来,一边走一边解身上的大氅,将大氅搭在月皊的肩上。他不言,望着月皊的目光却带着几分指责,明显不悦她穿得这样少出来。

    月皊心虚地向后退了一步,辩解着:“不冷的。”

    “二十。给我三日。东西一定带到。”竹绿郎君一开口,语调比冬日的风雪还要寒,一点温度也没有。

    江厌辞颔首,目送浮离转身离去。

    月皊好奇地望着浮离,细眉微拢,凝思着。

    江厌辞回身时看见她望着浮离师兄发呆,皱了下眉,出声道:“你看什么?”

    月皊回过神来,说:“这个人比三郎还要冷冰冰。”

    一个没有了七情六欲的人当然冷血无情。可江厌辞没理月皊,抬步往屋里走。

    月皊跟着他进屋。她还想问一问那个奇怪的人为什么唤三郎二十,可是她瞧着江厌辞脸色不太好,便不敢多问。

    直到用早膳的时候,月皊试探着与江厌辞说话。

    “三郎今天要做什么呀?我记得三郎来宜丰县是有事情要办的?”

    “交给浮离了。”江厌辞顿了顿,“今早你见到的那个人。”

    月皊“咦”了一声,好奇地问:“为什么交给他了呀?三郎不用自己去办了吗?”

    江厌辞抬抬眼瞥向她。

    为什么?当然因为她是个麻烦精,离开几个时辰就出了事,他还哪能丢下她。

    显然,月皊朦胧地猜到了原因。她有点愧疚,找补似的小声说:“那人瞧着气度非凡,一定能把三郎的事情办好的!”

    江厌辞抬抬眼,又瞥了她一眼。

    吴娘子笑盈盈地进来,手里端着参汤。她的女儿跟在后面,帮忙拿着洗好的果子。

    “今儿个是大寒。厨房特意煮了参汤。”吴娘子笑着说。

    月皊赶忙尝了一小口,弯着眼睛夸:“很好喝!”

    吴娘子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,高兴地说:“娘子喜欢,一会儿转告张伯,他一定高兴!”

    一顿饭还没有吃完,余愉风尘仆仆地赶来,抖落肩上厚厚的积雪。她笑着说:“哇,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!”

    “外面很冷是不是?快来很一碗参汤,很暖和的。”月皊起身迎上正立在门口抖擞头和肩上积雪的余愉。

    她瞧着余愉身上衣服被雪水打湿了很多,赶忙解下肩上的大氅递过去。

    余愉刚要伸手去接,仔细一看这是江厌辞的。她嘴角抽了抽,赶忙把手缩回去,连连摆手:“不冷不冷,你穿着就是了!我没那么娇弱!”

    余愉跟着月皊刚坐下,还来不及喝一口热气腾腾的参汤,赶忙先向江厌辞道:“事情我都办妥了!已经派人盯着宫里的反应了,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!师兄放心,事情没办好我也不敢过来找廿廿玩。”

    江厌辞这才收回视线。

    余愉赶忙捧起碗,喝了一大口参汤暖暖身。

    “对了,”她又说,“我昨儿个晚上遇见浮离师兄的仇家了,我把那几个人给剁了!”

    余愉一脸骄傲,若不是双手捧着碗,定是要拍拍胸脯的。

    “浮离?”月皊念了遍这个名字,觉得有点耳熟,继而恍然道:“哦,今天早上见到的那个人。”

    “廿廿,你见过浮离师兄了?”余愉一下子来了精神,“怎么样?我们浮离师兄是不是英俊倜傥貌比潘安?他可是我们江湖上的侠女杀手!”

    “啊?”月皊惊得睁大了眼睛,“他为什么要杀侠女呀?”

    “什么呀?”余愉就差翻白眼了,“我是说我们走江湖的姑娘家们没人不爱浮离师兄!”

    余愉双手合十贴在脸颊一侧,眸中泛着亮晶晶的憧憬,继续说:“能得浮离师兄一笑,就算死了也值得!”

    月皊眉心皱巴巴,不是很理解。她吃了一口十二寒食糕,黏黏又甜甜,很好吃。

    显然,余愉对月皊的反应不甚满意。她去拉月皊的手,追问:“你看清浮离师兄的长相了吗?”

    月皊还想回味十二寒食糕,随口说:“下着大雪呢,远远看了一眼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不觉得浮离师兄很好看吗?”余愉去摇月皊的手。

    月皊眼睁睁看着筷子间夹着的十二寒食糕掉回盘子,这才有点不高兴了,闷声说:“就那样吧,又没三郎好看。”

    余愉愣住了。她还从来没把浮离师兄和江厌辞放在一起比较过相貌。一个是师兄,一个是“爹”,这怎么比?她们师姐妹们常围在一起对浮离师兄议论个没完,可谁敢议论“爹”啊?

    一直沉默着的江厌辞这才开口:“如果饭菜都阻不了你的吵闹,出去吃雪。”

    江厌辞面无表情地夹了块十二寒食糕,口感是一如以往的黏黏糊糊伴着甜。也还行吧。

    余愉这才想起来大家闺秀好像讲究食不言寝不语?她这样喋喋不休,要讨廿廿不喜欢的。她不再说话了,安静地吃饭。偶尔瞧一眼月皊,觉得月皊吃东西的样子很是文雅好看,她悄悄学起来,小口小口地吃,可没吃几口,实在受不了了,仍是大口大口吃个尽兴。

    余愉脑子里忽然生出一个荒唐的想法——她把江厌辞当爹看,那是不是要把月皊当娘看?

    这个想法猛地出来,口里的参汤突然让她呛住,把脸偏到一侧拼命地咳嗽。

    “怎么那么不小心呀?”月皊赶忙放下筷子,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一顺。

    余愉摇头。纵使大大咧咧口无遮拦如她,也不太敢把刚刚脑子里的想法说出来。

    ·

    这场雪下了大半日,到了晌午时渐渐变小,半下午的时候才彻底停了。雪过之后,万物被披了一层厚厚的雪衣。

    余愉在一团孩子气,兴高采烈地在院子里堆雪人。

    月皊坐在窗前,望着外面一个人玩得开心的余愉。

    “廿廿,出来玩呀!”余愉朝月皊招手。

    月皊犹豫了。她很想出去玩雪,可是她自小就不被允许如此。虽然她现在也很容易生病,可是比小时候好多了,小时候才是动不动就发烧生病。大夫们说她是胎里带的体弱。阿娘给她请了好些名医,才慢慢将她的身子调理好。

    阿娘曾经自责地说:“许是我怀着你的时候没注意安胎,才累你体弱。”

    月皊想起江厌辞的健硕,忽然明白原来一切都是错的。她胎里带的体弱,并不是发生在尊贵公主的孕期。

    在这一瞬间,月皊忽然想到自己的亲生母亲。

    事情发生近一个月,她居然第一次认真想到自己的亲生母亲。是不是生母在怀着她的时候受了苦?

    这个想法让月皊心里咯噔一声,忽然狠狠地疼了一下。她一下子站起身,脸色煞白,眼圈迅速红了。

    “廿廿,你怎么啦?”余愉已经站在了窗外,朝月皊摇手。

    月皊慢慢平复了心头的绞痛,对着窗外的余愉弯起眼睛来,柔声说:“没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那出来一起堆雪人嘛!”

    “嗯。好。”月皊点头,拿了衣柜里毛茸茸的红色斗篷把自己裹好,才出门。

    以前冬日下了雪她若出门不穿棉衣,是会被阿姐敲脑壳的。虽然现在阿姐不在身边,她也会乖乖穿好。

    月皊瞧着余愉敏捷地揉着雪团,自己却对松松垮垮的积雪一筹莫展。

    余愉团了个雪球下意识想朝月皊丢过去,忽然反应她这样娇娇的应该受不了,生生停下动作。

    “咚咚咚——”

    忽然有人叩门,老林赶忙去开门。

    “我们住在对门,好不容易等雪停,来给新邻居送点自己做的特产!”

    月皊歪着头,视线越过老林。见到对面的妇人牵着个小女娃,站在门外。

    老林回头望向月皊,月皊赶忙说:“快请进来。”

    实则月皊心里有点茫然,旧时住深闺,可没遇见邻居串门这种事。

    月皊回头,望向刚从屋里走出来的江厌辞。见他在,她倒是放心了些。

    “自己做的,别见笑。”妇人将东西递过来,是一包油饼。

    “昨儿个瞧见小娘子和郎君一同下车,不知道什么关系啊?”妇人目光满怀期待,“是兄妹吧?”

    妾这个身份终究有点难以启齿,月皊搪塞般点了头。

    妇人一拍大腿,道:“那太好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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